发表时间: 2024-12-19 10:21
人们总说,缘分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,可我偏偏信了。因为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,我真的遇见了这样一个瞬间。那盏煤油灯下的画面,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,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。
我是老杨,今年快60了。说起82年那个冬天的事,村里老人现在还记得。那时我在村里放映队干活,专门负责给全村放电影。日子过得清贫,但也快活。每次放完电影,看着乡亲们脸上满足的笑容,心里就像灌了蜜似的甜。
那年冬天格外冷,村里来了个新的赤脚医生,姓王。王大夫是城里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,放着城里的好日子不过,偏偏来了我们这穷山沟。刚来那会儿,村里人都不太信任他,觉得他年纪轻,看病不靠谱。
记得他刚来那天,我正在接送完电影胶片回来。远远就看见诊所门口蹲着个年轻姑娘,低着头在补衣服。那天的阳光特别好,照在她身上,像给她镀了层金边。我骑着自行车过去,车轮碾过地上的小石子,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。
姑娘抬起头,我这才看清她的模样。说不上多漂亮,但那双眼睛特别有神,像星星一样亮。她穿着件灰色的旧棉袄,手里拿着针线,正在给一件深蓝色的大衣补洞。
“你找王大夫看病?”我把车子停在路边,随口问了一句。
“王大夫是我爹。”姑娘抬头笑了笑,“我叫小兰。”
就这样,我认识了王小兰。那时候谁能想到,这个在寒风中补衣服的姑娘,日后会成为省城最大医院的副院长呢?
那年冬天特别冷。12月初就开始下雪,一连下了好几场,把整个村子都裹成了白色。王大夫的诊所在村子最东头,平时就冷清,下了雪更是少有人去。我听说王大夫家里连个煤炭都没有,晚上只能烧些捡来的树枝取暖。
有天晚上放完电影,我鬼使神差地往诊所那边走。远远就看见诊所的窗户亮着微弱的光,像黑夜里一点豆大的星火。走近了才看清,小兰正在煤油灯下看书。那微弱的灯光照在她脸上,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晕。
我站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,突然发现诊所门口的雪地上有几个脚印,像是刚留下不久的。顺着脚印望去,竟然是通向村口的方向。这么晚了,王大夫该不会是出诊去了吧?
正想着,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。回头一看,是王大夫背着医药箱回来了。他的肩上落满了雪,裤腿也被雪水浸湿了。
“这么晚了还出诊?”我赶紧上前搭把手,接过他的医药箱。
“张大爷家的老伴心口疼,他儿子来请我去看看。”王大夫拍了拍身上的雪,“这种天气,老年人最容易出问题。”
小兰听见声音,赶紧从屋里出来,扶着她爹进屋。我站在门口,看着这对父女,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。
第二天一早,我就骑着自行车去了趟镇上,买了两袋煤。那时候煤可金贵了,一袋就要七块多钱。我整个月工资也就三十来块,买这两袋煤,等于花掉了一半的收入。
把煤运到诊所的时候,天还没亮。我想着悄悄放下就走,谁知道刚把煤放在门口,就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。门开了,小兰披着件旧棉袄站在门口,看着我手里抱着的煤,愣住了。
“这。”她欲言又止。
“替你爹买的,大冬天的,诊所里总得有点暖气。不然病人来了,手都冻僵了,你爹怎么给人看病?”我放下煤,拍了拍手上的灰。
小兰眼圈红了,但她什么也没说,只是点点头。那一刻,我看见她眼里闪着光,像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。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。天气越来越冷,但王大夫的诊所里总算暖和了些。慢慢的,村里人发现这个年轻的王大夫医术真的很好。不管刮风下雨,只要有人找他看病,他二话不说就背着医药箱出门。渐渐地,找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。
有天晚上放完电影,我照常去诊所那边转转。远远就看见小兰在灯下翻一本厚厚的书。走近了才看清,是本医学教材。
“你也想学医?”我站在窗外问她。
“嗯。”小兰抬起头,眼里带着光,“我想考医科大学,像我爹一样当个好大夫。”
那时候能考上大学的人少之又少,更别说医科大学了。但看着小兰认真的样子,我知道她是真心想学医的。
“你一定能考上。”我由衷地说。
小兰笑了,那笑容比冬日的阳光还要温暖。
可天有不测风云。第二年春天,王大夫查出了肺病。这下可坏了,看病救人的大夫自己病倒了。全村人都很着急,但最着急的还是小兰。
我经常看见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哭。有一次,我忍不住问她:“要不要我去县城帮你爹找个好大夫看看?”
小兰摇摇头:“城里的医生说需要动手术,但手术费要一千多。”
一千多!这在当时可是笔天文数字。我一年的工资也就三百多块,就算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,也凑不够这么多钱。
正发愁的时候,小兰高考成绩出来了。差了十分,没考上医科大学。这下可好,一下子两个噩耗。小兰整整三天没出门,我站在诊所外面,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声,心里像被人用刀子剜过一样疼。
第四天一早,我就骑着自行车去了趟县城,把自己的自行车和放映机都卖了。这两样东西可是我最值钱的家当了。卖完后,我又去找了几个相熟的朋友借钱。东拼西凑,总算凑够了手术费。
把钱交到小兰手里的时候,她愣住了:“这。这是?”
“你先别问,赶紧带你爹去医院。”我转身就要走。
“等等!”小兰拉住我的衣角,“这么多钱,我要怎么还?”
我回头笑笑:“等你考上医科大学,当上大夫了再还不迟。”
那一刻,我看见小兰的眼泪夺眶而出。阳光照在她脸上,那些泪珠闪闪发亮,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了她脸上。
手术很成功。王大夫住院的那段时间,小兰一边照顾父亲,一边复习功课。我每天晚上都能看见诊所的灯亮到很晚,知道她在努力学习。有时候送些吃的过去,都被她婉言谢绝了。
“老杨哥,等我考上医科大学,一定把钱还给你。”每次见面,她都这样说。
我知道她是个要强的姑娘,也就不再多说什么。但每次路过诊所,总会偷偷往里面看一眼。有时候能看见她伏案学习的身影,有时候能看见她给她爹煎药的样子。
第二年,小兰真的考上了省城最好的医科大学。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,大家都为她高兴。临走那天,她站在诊所门口,怔怔地看着那盏老旧的煤油灯。
“老杨哥,这盏灯见证了我最难熬的日子,也照亮了我的梦想。我一定会回来的。”
我点点头,看着她坐上了去省城的长途汽车。那天的阳光特别好,照在她的背影上,像给她加了一道金边。
日子就这样一年年过去。我后来也成了家,有了自己的孩子。放映员的工作也换成了村里的广播员。生活还是那样,平平淡淡,但也算安稳。
偶尔能收到小兰寄来的信。信里说她在医科大学学习很忙,但很充实。后来听说她留在了省城的大医院工作,慢慢地,信也就少了。
一晃十五年过去了。那年冬天,我得了重感冒,咳嗽得厉害。儿子非要带我去省城大医院看看。
“听说那里来了个新的副院长,医术特别好。”儿子一边开车一边说。
到了医院,排了好久的队。终于轮到我看病的时候,我抬头一看,差点惊掉下巴。戴着眼镜的女医生不是别人,正是小兰。
她也认出了我,眼睛一下子就红了。
“老杨哥。”她的声音有些哽咽。
我笑了笑:“看来我没看错人。”
她请我去了她的办公室。墙上挂着一个玻璃相框,里面装着一件补过的深蓝色大衣。那不就是当年她在诊所门口补的那件吗?
“这件衣服我一直留着。”小兰说,“它提醒着我,永远不要忘记来时的路。”
我看着眼前这个得体大方的女医生,想起了当年那个在煤油灯下读书的姑娘。岁月带走了她的青涩,却给了她更多的沉淀。
“对了,老杨哥。”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,“这是我欠你的钱,还有这些年的利息。”
我摆摆手:“那都是过去的事了。”
“不,这笔钱对我来说意义重大。”她执意要我收下,“如果不是你,我可能就没有今天。”
我接过信封,心里突然有些发酸。不是因为这笔钱,而是因为看见当年那个倔强的姑娘,真的实现了她的梦想。
走出医院的时候,天又下起了雪。我站在雪地里,看着医院大楼上“省立医院”几个大字,突然想起了那个寒冷的冬天。谁能想到,当年那个在煤油灯下读书的姑娘,如今已经是这座大医院的副院长呢?
也许这就是生活最美的地方。你永远不知道,一个善意的举动,会在多年后开出怎样的花。
那么,大家觉得,在这个世界上,还有比帮助一个年轻人实现梦想更有意义的事吗?当我看到曾经那个在寒风中补衣服的姑娘,如今已经站在了事业的顶峰,我想说的是:善良的回报,从来都不是钱,而是看到一个梦想的实现。